奥巴马为什么喜欢《纸牌屋》？
文/杜剑峰
美国第一部由网络视频公司发行的政治剧《纸牌屋》第一季上线后火爆异常，不仅获得好莱坞很多专业奖项的肯定，更赢得了无数忠实的粉丝。2013年12月17日，在距离第二季开播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时，一个心急的观众主动去问发行公司Netflix(432.23, -2.72, -0.63%)的老板瑞德•海思廷斯(Reed Hastings)，希望能提前拿到第二季的DVD先睹为快。海思廷斯对这种过分要求并没有感到恼怒，反而有些喜上眉梢，因为提出要求的人正是《纸牌屋》最大的粉丝：美国总统奥巴马。
12月17日那天美国政府邀请美国一些高科技公司的主管到白宫座谈，讨论如何解决新医保注册网站的故障问题，会谈正式开始前，奥巴马半带玩笑地向海思廷斯提出渴望早些看到《纸牌屋》第二季的愿望，而海思廷斯对总统希望“走后门儿”的要求笑而不答，反而借机邀请奥巴马在这个剧中客串一个角色。
奥巴马虽然没有如愿以偿，但还是对出席会议的副总统拜登及在座的CEO们表达了自己对《纸牌屋》的喜爱，他半带玩笑地感慨，要是现在华盛顿的事情像《纸牌屋》里那样有效率就好了，“凯文•史派西(的角色)办成了很多事” 。
奥巴马对凯文•史派西饰演的“安德伍德议员”的褒扬引来与会者一片会意的笑声，在座这些熟悉今日华盛顿政治现状的白宫幕僚和公司老板们，非常理解总统这番感慨背后的自嘲与无奈。
《纸牌屋》开播之初，被评论认为有些过于黑暗，总统昏庸，议员狡诈，正所谓“洪洞县里无好人”，白宫内外，国会山上，竟然没有一个“高大全”的正面角色。主角弗兰克•安德伍德尤其心狠手辣，不仅为了爬上权力巅峰在国会里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为了升任副总统，不惜铤而走险杀人灭口……虽然这部美国宫斗剧中的角色在权力争夺中毫无道德底线，但许多观众仍然在主角身上发现了“闪光点”：无论作为众议院的多数党党鞭还是副总统，安德伍德都显示出了在施政和立法进程中的极端高效。而这一点正是目前掌控华盛顿的两党政客所缺乏的。
美国两个主要执政党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自立国之日就在一系列重大问题上存在严重的立场分歧。特别是近几年，两党之间火药味渐浓，国会山上日日刀光剑影，只见干戈，不见玉帛。尤其在奥巴马担任总统后，民主党和共和党之间矛盾达到了难以调和的地步。
奥巴马刚刚当选，还没有搬进白宫的时候，共和党参议员首领就放话说，本党在接下来四年中的首要任务就是防止奥巴马再次当选。而奥巴马正式开始理事之后，对着谈判桌对面的共和党议员们骄傲地说：“我赢了。”言下之意，你们都要唯白宫的马首是瞻。
但是在过去几年中，美国政府和国会没有能在任何重大的国家事务上达成共识。2010年民主党在参众两院都占有多数席位，奥巴马的全美医保法案勉强过关，这个关系到美国国民经济六分之一命运的重大法案，参议院投票时议员们完全按党派站队，民主党无一票反对，共和党无一票赞成。2010年中期选举过后，参众两院分别被两党控制，双方僵持不下，更是使华盛顿陷入瘫痪状态。从2011年的“债务上限”，到2012的“财政悬崖”，两党一次又一次人为地制造危机，到了2013年干脆因预算谈判破裂导致联邦政府关门大吉。
奥巴马两次当选总统，主掌白宫五年有余，虽然壮志满怀，但无论是就业法案还是移民改革，无论是环境保护还是枪支控制，在瘫痪的国会面前只能“拔剑四顾心茫然”，长吟一曲“行路难”。正因如此，他才会在见到Netflix的CEO时，发出羡慕《纸牌屋》主角的感慨来。
在《纸牌屋》中，安德伍德为了实现自己君临天下的梦想，他必须在国会上有所成就。虽然他心狠手辣，做事毫无道德底线，但是在第一季里成功推动了教育改革法案，第二季更是利用议事规则，在参议院强行推动福利改革。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每次在推动法案的过程中，安德伍德在党内外的同僚面前或威逼，或利诱，巧言令色，翻云覆雨，但与此同时，他在每次立法谈判的过程中，也能够为了争取对立党派的支持，在重大问题上做出让步。
在教育法案的起草过程中，他不惜得罪教师工会，在对教师的评价标准上对法案进行原则性的修改，在讨论福利改革时，他也为了争取共和党的支持，在退休年龄上做出重大让步。可以说，安德伍德在国会上取得的一个又一个辉煌战果，固然依靠了他高超的诡计权谋、厚黑手段，但也离不开他在谈判中的务实、灵活，甚至在面对茶党时还能表现出来一点点合作精神。
在《纸牌屋》的世界里，国会山虽然如焦大眼中的贾府，但是至少在两年中通过了两个重要法案，可以确定地说，在现实生活中，这两个法案在目前的国会都毫无通过的希望。教师工会是美国最有影响力的院外集团，也是民主党议员们在竞选中的最大金主，任何影响到教师工会利益的改革议案在国会连投票的机会都不会有；福利改革早就被两党提上日程，而且经济学家预言目前美国福利制度到2030年就难以为继，但是经过五年的无果谈判，现在白宫和国会基本已经放弃了在本届政府内对福利制度进行实质性改革的希望。
《纸牌屋》第二季中，茶党议员在福利改革谈判中出尔反尔，但是安德伍德仍然想办法让投票如期举行，避免了政府停摆；而在现实中，一边茶党议员在预算谈判中态度强硬，另一边总统奥巴马拒绝谈判，联邦政府不得不进入长达16天的停摆。今天的华盛顿，不缺少《纸牌屋》里的阴谋权斗，私相授受，却没有安德伍德的雷厉风行、务实高效。
2013年白宫深陷多种丑闻，奥巴马在第二任期的第一年中一事无成，2014年伊始，他在国情咨文演讲中宣称2014年将是“行动的一年”，如果国会不配合，他将使用行政命令的手段强行推行自己的施政主张。但是，奥巴马话音未落，共和党就开始批评他背离民主，“搞独裁政治”。考虑到美国宪法对总统权力的限制，奥巴马在2014年有所作为的可能性很小。
2014年还是议会的中期选举年，11月国会换届，大量议员面临竞选连任的挑战，两党在这一年里都会挖空心思争夺参众两院的控制权，为了避免主动失误，不在选举中被对手攻击自己“毫无立场”，议员们坐下来共商国是的机会很少，恐怕更多的是在竞选广告中互相批评对手是“《纸牌屋》里的黑心政客”。
等到一年后《纸牌屋》第三季上线开播时，坐在白宫里的奥巴马总统，大概还是难有成就，看着屏幕里的另一位白宫主人，不知道奥巴马又会发出什么样的感慨。
(作者杜剑峰，现在美国从事生物医学的博士后研究。在工作之余，一直关注美国的政治和文化，尤其对美国总统竞选和娱乐工业有浓厚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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