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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朝联手寻求独立自决统一，分析 |
【半岛国师】：朝韩自我实现统一，核武器有了、经济产业有了；之前下的一盘大棋，朝鲜搞军事、韩国搞经济，然后都取得成功后，顺势统一，军事经济有机结合……世界强国！
9月19日上午，访问平壤的文在寅与金正恩在百花园国宾馆签署《9月平壤共同宣言》（以下简称《宣言》）。这是两人四个多月内的第三次峰会，也是韩朝首脑的第五次峰会，
有多个首次：文在寅首次访朝、金正恩首次到机场迎接；韩国总统首次访问朝鲜劳动党总部、首次对朝鲜民众发表讲话；韩朝首次联合申办奥运会等。向外界透露的关键立场有以下四个：独立自决、结束敌对、无核有条件、开放不可逆。
独立自决：联手摆脱美中控制半岛
4月27日首次韩朝峰会，文在寅、金正恩签署《板门店宣言》，笔者读后直觉，最有分量的就是第一条第一款第一句“韩朝确认民族命运自决的原则”，曾在FT中文网发表的两篇拙作（5月7日《美朝峰会五问》、8月31日《“六不”：中国处置朝核困局的可选策略》）中提及。
第三次文金峰会传递的信息，清晰佐证笔者的判断。《宣言》第一段交代时间、主角和事由，第二段回顾历史，第三段切入正题后的第一句就是“两位领导人再次确认了民族自主原则！”接着强调“发展现有南北关系直至统一是全民族的志向和愿望”。
9月20日金正恩和文在寅登顶长白山~牵手过头顶合影
自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以来，战场较量的主角是美中两国，停战谈判的主力也是美中，此后60多年美中依然在朝鲜问题上拥有无可争辩的双主导权。这个权力规则已受到公开的挑战。韩朝将“民族自决、实现统一”这个共同的、最高的民族利益，置于各自国家利益之上，不仅试图联合摆脱美中对半岛的影响和控制，而且试图恢复当家作主的状态，先自己主导和平进程、统一进程、无核化进程，再倒逼美中和国际社会接受。例如：
──9月18日上午，欢迎文在寅的朝鲜民众在机场上有数千人、街道两边有十几万人，挥舞着朝鲜国旗和朝鲜半岛统一旗，而且高呼“祖国统一”口号。
──9月18日下午，在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本部大楼举行首脑会谈前，文在寅题词“和平与繁荣，民族一条心！”
──9月18日，金正恩在欢迎晚宴上致词：“我们踏着共同构建的崭新的和平轨道、统一轨道，迎着逆风和“外风”（指外部压力）不停向前。”
──9月19日上午，金正恩在签署《宣言》后的记者会上高调表示，“全世界将会看到饱受压迫分裂之苦的民族将靠自身力量开启全新未来”，肯定《宣言》“凝结着热切期盼统一的民族之魂，承载着不久的将来定能成为现实的民族梦想。”
《宣言》发布后，特朗普第一时间在推特以他习惯性、标志性的夸张语言抢风头：“太兴奋了！”但如果未来的韩朝邦联甚至高丽联邦羽翼丰满，提议美军撤离半岛，恐怕美国总统将不会“太兴奋”，而是“太不爽”甚至“太愤怒”了。
结束敌对：变相自行宣布“终战”
国际政治的现状是：利益决定想要什么，实力决定拿到什么。民族自决统一，符合韩朝两国根本利益，而且愿望合理，但不符合美中日俄利益。大国欢迎半岛和平，未必欢迎半岛快速统一；韩朝越急切高调统一，各大国越有默契联合阻挠。
《板门店宣言》声称，“今年宣布结束战争状态”。没有美中这两个1953年《朝鲜停战协定》签字国的参与、谈判、确认，《终战宣言》发布遥遥无期。韩朝既然无法按照自己的议程和节奏，调动和指挥美中，只好自找台阶。
韩朝既没有直接用《平壤终战宣言》的标题，也没有在正文中提及“终战”，而是让新闻发言人出来表态，避免刺激美中。9月19日，韩国青瓦台国民沟通首席秘书尹永灿对记者声称，“韩朝当天发表《平壤共同宣言》事实上宣布战争状态结束”。
没有美中参与，韩朝“事实上”直接宣布“终战”了，而且向美中和世界表明“终结战争时代、迈向和平与繁荣的未来”。这种表达方式和决心，本身就是民族自决的体现。
9月19日晚，文在寅在平壤五一体育场向15万朝鲜观众致词：“我和金正恩委员长将携手韩朝8000万韩民族同胞建设新的祖国”，“韩朝彻底消除过去70年来的敌对，朝着统一与和平迈出一大步”。
韩朝还在此次峰会期间，建立互不侵犯、为免擦枪走火的军事互信机制。9月19日，在文在寅和金正恩的见证下，韩国国防部长官宋永武和朝鲜人民武力相努光铁在平壤百花园国宾馆，签署《关于落实板门店宣言中军事领域共识的协议》。
韩朝精心设计、分工合作、一致对外，金正恩搞定中国，文在寅搞定美国。朝鲜企图摆脱中国的控制，降低现有对中国90%以上的经济依存度；韩国企图摆脱美国的控制，成为一个主权独立的强国。今年3月以来突然急剧升温的中朝亲密关系，是否外热里冷、貌合神离，有待观察。
文在寅已成为美朝谈判的“调停人”、“中间人”，取代了中国原来的长期角色。时机拿捏得相当棒，美中尽管在半岛上有无核化等共同利益，但在目前美中贸易战持续升级、甚至定义为“战略竞争者”和“修正主义国家”的格局下，失去信任基础和动力，很难深度合作。所以被韩朝联手，分治击破的概率很大。
无核有条件：与“半岛无核威胁”挂钩
按照美国提议、经安理会制裁朝鲜决议十次全票确认的“完全、可核查和不可逆转”的无核化（即CVID），是美中和国际社会最关切的议题，显然不是韩朝最关切的议题，所以在《宣言》中放在即将结束的第五部分，但对于朝鲜核武器申报、可核查、不可逆转这些绕不过的难题，只字未提。所幸还有点干货和新意：
其一，无条件永久废除东仓里导弹基地。这是在主动永久废除丰溪里核基地之后，再次主动向美国示好。但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由于长期封闭，朝鲜究意有多少个核导基地是个谜；已废除、将废除的核导基地是否最先进是个谜；即使永久废除，核导基地的科研人才、设备是否永远闲置更是个谜。
其二，有条件永久废除宁边核设施。这是苏联援建的老旧项目，在美国克林顿政府时期，朝鲜曾声称废弃，20多年了还留存。宁边核设施在朝鲜核能力的地位已大大下降，《宣言》竟然还明确废除的前置条件是“美国根据《6.12朝美共同宣言》精神，采取相应措施”。
这表明朝鲜以丢卒保车、保帅的策略，抛出它的弃核条件，也是目前的“死结”，究竟是执行朝鲜的“分段同步弃核”方案还是美国的“一次完全弃核”方案？更让笔者感兴趣的是，作为美国的盟国，文在寅签字确认《宣言》，显然默认支持金正恩的“分段同步弃核”方案，企图引导美国做出让步，再次表明他将民族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与美国结盟）之上。
其三，有条件实现半岛无核化。《宣言》明确，“要让半岛成为没有核武器及核威胁的和平土地”，这句话信息量很丰富。如果实现，不仅朝鲜弃核，任何核大国的核武器也不能进入半岛。那么今后美军携带核武器的军机、核潜艇能否进入韩朝的领土、领空、领海？
这句话进一步提出半岛不仅没有核武器，还要没有核威胁。更让人琢磨不透，文、金两人的葫芦里装什么药：是否为朝鲜无核化开出又一个新条件？怎么实现？
在9月19日的记者会上，文、金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文在寅表示，韩朝“就在半岛共建没有核武器、核威胁的和平家园达成共识”；金正恩承诺，将与韩方一道努力共建“无核半岛”。
这对韩朝而言，当然是一个舒心的亮点；但对美中而言，恐怕是一个棘手的难点。“半岛无核武器”与“半岛无核威胁”挂钩，将成为未来《朝鲜和平协定》谈判的重要议题之一。
谈判至少有四个候选项。方案一，如瑞士一样，宣布永久中立，韩朝难以接受；方案二，只接受美国的核保护，中国难以接受；方案三，五个核大国联合提供核保护，并承诺不进行核威胁；方案四，在未签订《朝鲜和平协定》之前，变相默认朝鲜及今后统一的韩朝邦联长期拥核。
方案四是最头痛的局面，如果美国在“CVID”上不妥协，那么韩朝并不着急，朝鲜事实上继续拥核，与韩国加速融合发展，最终实现民族自决统一。近期目标是，韩国接济、缓冲，绕开安理会制裁决议，向美国施加让步的压力（韩国企业可以民用为由，出口超级计算机零部件，朝鲜自行组装后进行模拟核试验，升级核武库）；中期目标是，韩朝实现经济、货币、市场、基础设施（今年动工铁路、公路等项目）等一体化，同步提升朝鲜现代化；长远目标是，一个拥核、统一、强大的韩朝邦联将在亚洲崛起，甚至不排除演变为联邦共和国。
开放不可逆：文在寅煞费苦心
如果说有条件无核化是文在寅对金正恩的妥协，那么开放不可逆是金正恩对文在寅的妥协。
文金两人的关系明显升温。首次峰会只是礼节性握手，第三次峰会，金正恩亲自到机场迎接，而且两人见面三次拥抱。9月18日下午的会谈时间，比预期的延长30分钟。预计今年年底，金正恩将作为朝鲜最高领导人首次访问首尔。
文在寅访朝时，延续他一贯的亲民外交，就是每到一国找一家大众餐厅与当地人交流。2017年12月访问北京，文在寅夫妇在钓鱼台国宾馆附近的中餐连锁店，品尝豆浆、油条、馄饨、小笼包；2018年3月访问越南，文在寅夫妇在河内一家米粉店共进早餐。
这次是9月19日，他和夫人金正淑在金正恩命名的平壤大同江水产品餐馆迎春厅晚餐。青瓦台与民沟通首席秘书尹永灿当天称，“厅内另有餐桌供其他顾客就餐”。如此接地气的亲民外交，直接向所在国的民众传递友善信息，也向所在国的元首展示如何和民众互动。
对于随总统访朝的韩企总裁，由于安理会制裁决议的“紧箍咒”和美国的态度不明朗，韩国政府做出务实的决定：“双方将就已经开展讨论的各项合作进行更加深入的对话，不会签署具体的谅解备忘录。”
朝韩在《宣言》中决定，加强文化、艺术、医学、环境、体育等领域的交流：10月份在首尔举办平壤艺术团的演出活动；朝韩决定尽快设立金刚山离散家属常设会面场所；优先恢复运营开城工业园区和金刚山旅游项目等。
对于《板门店宣言》后韩朝之间发生的巨大变化和真实逆转，文在寅说“如同梦境”，金正恩说“戏剧性”。美国《华盛顿邮报》评论称，“文在寅政府正在领导着这场戏剧性的外交前进的啦啦队”。
金正恩心中有数，也有领情和互动。9月18日，他在劳动党中央委员会总部与文在寅会谈，开场发言就感谢“文在寅总统为朝美实现历史性的首脑会谈点燃了希望的火种”，还称赞“朝美首脑会谈全是文在寅总统的功劳也毫不为过”。
9月23日，文在寅将访美，并预定9月24日与特朗普会谈，传递与金正恩第三次峰会的公开和不公开的信息。当务之急是打破美朝交流僵局的现状，推动美朝直接接触和谈判，尽早实现第二次“特金会”。
这位亲民、务实、坚韧的政治家，深具理想主义情结的“北方难民之子”，无论是做朋友，还是做对手，都值得尊敬。假如未来某一天，这个星球上真会成立韩朝邦联，那么大韩民族和平、统一、繁荣的第一功人就是文在寅。
韩朝联合申办2032年奥运会很有噱头，成功几乎没有悬念。如今巨额开支和债务的奥运会不再是“香饽饽”，反而是“烫手山芋”。国际奥委会正愁找不到好的主办国，何况还能刷促进世界和平的“正义感”。韩国可从节省的军费中拿出一部分，用于主办奥运会、补贴朝鲜。
文在寅这个“高招妙计”，倒逼和加速朝鲜对外开放。人流、物流、资金流、信息流、知识流纷纷涌入，打开国门的朝鲜或将走上开放的不归路，完整接入互联网、完全融入世界只是时间问题，到那时，朝鲜劳动党洗脑民众就更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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